半夜,宣姣发烧,大夫来诊治说是白日受惊引起的,庄子上的人忙活了一晚上,青叶和冷夜勉强扶着宣姣把药喂下去才退了烧。

白日里宣姣几乎没清醒过,迷迷糊糊间由着人喂服粥水和汤药,昏昏沉沉睡了一天,到了第三天的白天身体才缓过来。

庄子上因为郡主生病,也没人想起来招待晏行,等宣姣问起来得时候,人们才发觉晏行早没了踪影。

……

“施主,今日的佛经就暂且讲到这儿吧。”

檐角上挂着的铃铛被风吹得叮当作响,静谧的山林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啼,大雨将至前三两滴雨滴从天上落下,寺庙里和尚的诵经声与密密麻麻的雨幕织就一张网,平添几分肃穆。

“多谢师傅。”

已过不惑之年的老和尚合上今天讲学的经书,温和的说道:“施主若还有疑惑可以开口问老衲,莫要留在心底生根发芽。”

宣姣几乎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来寺庙听讲佛经,也是每年都会问的问题:“明觉师傅,我何时才能遇到那个命定之人?”

宣姣一出生就是先天不足之症,丰阳王妃怀他时不小心中了奸计,一碗落胎药下去差点招致一尸两命,还是由太医圣手保住了母子性命。

但是王妃因为此次生产落下病根,没过几年就去了。

而他则被大夫断定活不足月,还是大哥替他去慧识寺求了明觉大师,大哥心诚,明觉大师赠言:需以女儿身示人骗过上苍,才能挡祸躲灾。

果不其然,欺上瞒下,以女子的身份他也好好活了十几年。

只是病痛不断,如今连眼睛都看不到了。

他还不知自己能有几个春秋可活。

出生在边城重镇,他见过大漠风光,落日斜阳,一直向往吴侬软语的江南,后来眼睛看不见了,他也不曾见过江南水乡。

“命定之事,老衲也看不清,施主需用心感受。”

有个老道士曾与他说过,他的命理是亡人之相,扮作女儿身也算是破解其中一部分,但还需要找到命定之人。

由命定之人替他破除多舛命途。

那老道士疯疯癫癫的,即使宣姣不太信却也是给他一些银钱。

他将这件事与明觉大师说明后,明觉大师没有反驳,而是说那道士已看破天命,宣姣才知道道士是位大师后悔莫及。

“青叶,我们走吧。”

青叶一手撑伞,一手扶着宣姣往回走。

“郡主慢些走,刚下完雨台阶湿滑,小心脚下。”

青叶护着郡主走了两阶台阶,雨天路滑宣姣走得踉踉跄跄,他唤冷夜过来。

“冷夜,背我下去吧。”

“是”

冷夜应是,蹲下身子由青叶帮扶着背起郡主。

冷夜不禁偷偷掂量背后的身子,背上的重量很轻,以往郡主在他背上还有些分量,今日一背就像一阵风一样,约莫是前两日生病又消瘦了。

青叶在一旁为宣姣撑着伞,他不会被淋到,只是山上的风略微有些大,吹得他脸颊生疼。

宣姣微微低头,将脸颊埋到冷夜的脖颈里,感受冷夜身子突然一僵,觉得有些好笑,估计是被他脸上的寒意给冰到了吧。

冷夜身子僵住才不是因为这个,纯白的小郡主怎么会猜的到身下人的心思。

背上灼热的呼吸一直落在耳畔,后脖颈突然变得凉丝丝的,郡主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来回刮过冷夜的皮肤,怎么能让人忍得住嘛。

山上的风一股一股的吹来,宣姣抬头感受,细细嗅闻风中带有的泥土味和青草香,这是自由的味道,也是京中王府里没有的。

待凉风把脸颊吹凉,他再低头埋入冷夜的肩背,来回反复几次,让冷夜称之为甜蜜的折磨。

一阵较为猛烈的风吹来,宣姣微微眯着眼,眼纱如同飞舞的蝴蝶绕开结随风而去。

“郡主的眼纱!”青叶呼喊着就要去追。

宣姣倒是不太在意:“风这么大,眼纱还不知道要飞往何处,青叶还是不要去找了。”

马车轱辘辘的声音再次响起,昨日晚间本就没有睡好的宣姣此刻昏昏欲睡,朦胧间外面的声响突然变大。

宣姣被惊醒,第一时间就是询问青叶:“外面怎么了,是有贼子袭击吗?”

前几日被掳走的经历可真是吓怕了他,若没有那位晏行公子相救,他还不知会经历些什么。

他身为男子倒是不怕被辱,但若是让人发觉他的男儿身份,丰阳王府的欺君之罪难逃一死。

“郡主,没有什么大事,城门口吵闹……啊呀。”

青叶掀开帘子后话音一落就是没由来的惊讶声,宣姣正疑惑就又听见青叶高声说:“郡主,是世子爷回来啦!”

王府世子宣修字起元,为丰阳王正室王妃所出嫡子,也就是宣姣一母同胞的亲哥哥。

宣修自小习武,天赋异禀,在带兵领将方面有些惊人的直觉,幽州台一战成名,少年封将驻守边城重镇。

谁人提起丰阳王府世子不会说一句虎父无犬子。

宣姣眉头紧锁,一阵欢喜过后就是担忧,驻边将军无召不得回京,哥哥怎会突然回来,是京城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?

帘子被从外面轻轻掀开,雨过天晴,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。

“娇娇,想不想哥哥?”

宣姣思虑过重:“哥哥怎么突然回京了?”

宣修一身青色衣袍算不上好料子,外着银色铠甲,偏又生得一副好容貌,当抵一句少年将军,恣意风流。

宣修怕妹妹担心,大街上也不能多解释,就说道:“娇娇不必忧虑,没甚大事,等回王府哥哥再同你解释的清清楚楚。”

“好”

宣姣仰着小脸回应,外面的阳光偷偷流进帘子打在他的脸上,眉宇间泛着莹润的光,看得宣修一阵心软。

只可惜,外间多数美好,他的娇娇看不到。

他放轻声音,像是捧起易碎的珍宝:“娇娇要不要骑马,哥哥带你纵马长街。”

宣姣很少有这种活动,他笑着点点头。

城门口的人看着傲气凌神,不可一世的世子爷跳下高头大马,跑到一辆马车旁,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同里面的人讲了几句话,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。

紧接着马车里下来一位姑娘,世子爷满脸笑意,抱着那位姑娘打马而去。

客栈里喝茶听书的闲人们都停了下来,连那说书先生都被二人的身影吸引。

醒木一敲众人才回神,只是好奇着那到底是何方人士也没了听书的心思。

“老黄,莫要再讲那陈年烂谷子趣事,不如同我们讲一讲他们。”

老黄嘿嘿一笑,捋一捋长衫上的褶皱,他平日里讲得故事听得人不多,今日若是心思这些闲客的兴趣,必能大赚一笔。

老黄想通其中,就将一些所知稍加润色后说了出来:“先前城门口着银甲的少年将军,丰阳王府的麒麟子宣修世子是也,且说幽州台一战……”

闲客中有人抢先起哄道:“那位小娘子是何许人也,莫不是世子爷的未婚妻?”

“我看也是,没看世子爷那一脸柔情,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。”

“不对不对”老黄伸出两根手指并在一起摇晃,故作神秘道:“全都不对”

“老黄,你别卖关子了,不然我们吃茶可不给银钱。”

台下一阵哄笑,老黄才娓娓道来:“此女乃丰阳王府幺女,宣世子的胞妹,何来未婚夫妻之说,再者说王爷偏疼幺女,宠得跟心肝宝贝一样,就有人说娶郡主一人,得王府全部啊。”

“打赏”

小二哎了一声连忙端着托盘小跑过去,那位身着锦袍的公子出手真真是大方,给了一锭银子,就是打扮有些奇怪,夏日炎炎,手腕还裹着一层白纱。

锦袍公子听完故事摸了摸似有余香的白纱,饮完一盏茶便离去了。

“哥哥这次回来给你带了特别多好玩的玩意,一会回府我通通都送到你的小院里怎么样。”

怀中的宣姣点点头,前头是微风徐徐,后背是哥哥的一腔热枕,宣姣突然觉得这样在京城待着也挺好的。

“吁!”宣修在一家点心铺子前拉动缰绳,里面很快有小二跑出来接客。

“这位公子要买些什么点心,咱们这儿最出名的就是……”

宣修摆摆手,扔给小二一块王府的牌子,小二急忙抱住,就听见那人说:“一份牡丹饼和茯苓夹饼,要现做的,做好立刻送到丰阳王府去。”

小二连忙应声,宣修才带着人又打马而去。

宣姣不解,京城的茯苓夹饼只有玲珑铺子卖,可玲珑铺子与王府并不顺路,哥哥为何非要绕这么一大通路来玲珑铺子买点心。

他还未问出口,就感到头顶发出一阵嗡嗡的震鸣声,是哥哥在说话。

“还记得两年前你说想吃玲珑铺子的点心,哥哥却因为半夜接到出征的战报没能给你买成,那时候你生着大病,人小小的瘦瘦的,脸色白如金纸,就只是想吃一口点心,我这个做哥哥的却办不到。”

宣姣愣住,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这件事都两年多了,他生病的时候总会突发奇想一些事,他自己都不记得了,没想到这事却成了哥哥的心结。

宣修的下巴抵着怀中人的墨发,声音越来越小:“对不起娇娇,是哥哥不好。”

“不怪哥哥的,前方战事紧急,王府里那么多下人,我想吃糕点让他们去买就好,哥哥何必一直挂念着。”

宣修摇摇头道:“这不一样的,娇娇。”

宣修自然知道宣姣是男儿身,但是娇娇自小身体不好,府中也当女儿娇养着,这就是他的妹妹,他的珍宝。

他小的时候身子骨出奇地好,打拳耍剑都不在话下,当娇娇出生父王说他要有一个妹妹时,他无比的高兴。

后来长大一些,他也知晓娇娇不是妹妹的缘故,可他都不在乎。

他的童年可以在边城看风玩沙子,在长街上胡乱闲逛,在演武场上舞枪比武,好不尽欢。

娇娇的童年却是在深宅后院,一碗一碗的汤药,如流水般进出的大夫,禁闭的窗子和不透风的帷幔。

即使他有时偷偷带娇娇出去长长见识,回来后娇娇总要大病一场,老天好似要把宣姣所有的生机全部夺走才满意。

宣姣不知道哥哥此时在想些什么,但他就是觉得哥哥很悲伤。

他抬手扯扯哥哥的前襟,仰着小脸问道:“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到王府啊?”

宣修感受到宣姣的动作后,笑笑说:“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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